遗世独立

　　斯凯利格·迈克尔岛离岸8海里，岛上有古老的修道院遗址、相当险峻的地形和成千上万的海鸟。在全球九百多处世界遗产中，此地被评为十大最美之一。若论造访的难易程度，它也应该是世界遗产中极难抵达的一处。

　　因为这些因素，这次有机会去爱尔兰，这个小岛成了我的首选目标。也有人从都柏林驱车五个多小时过来。运气好的隔日就能搭渔船上岛，运气不好就要苦等，据说曾有等了一个星期也无法上岛的人。

　　不得不等待的原因是天气。这个区域的气候反复无常，每年能登岛的天数并不多。我的运气还不错，第二天就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码头有十几条小渔船，承揽从岸边到迈克尔岛的生意，每条船12个人。

　　我被安排给瘦高的老船夫迈克尔，他有着与我一样的英文名字。这趟登岛之旅也就成了Michael is on Michael’s boat to Michael’s island，够经典了。老迈克尔带着个年轻的助手，小伙子酷酷的，别着醒目的耳环，不苟言笑。

　　Portmagee的外围都是岛屿，只有几个狭窄的进出口，对渔民而言是个很好的避风港。半个小时后驶出“天然防波堤”的出口，浪就开始大了，偶尔也会翻上甲板，小船还要在浪中起伏一个小时，我就是在这段时间彻底晕船了，回想小酷船夫的性格也是这种恶劣环境中成就的吧。

　　公元7世纪左右，一群修道士为了寻找大天使长迈克尔坐船入海，发现了一片岛屿，他们将其中最大的一座命名为斯凯利格·迈克尔岛，并在岛上兴建修道院;旁边一座稍小的岛，海鸟盘踞，被称为小斯凯利格岛。

　　因为地处遥远，又深在大海中，斯凯利格·迈克尔岛至今人际罕至，几乎是最原始的状态。1910年，萧伯纳考察之后留下了这样的评价：“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甚至令人疯狂的地方。我告诉你们的是一件完全不属于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世界中的事情;它是我们梦想世界的一部分。”

　　上大岛后有简易铺就的石头路，应该是一千多年前隐修于此的修道士们建造的。而为了能抵达公元7世纪的修道院遗址，则要沿着680级石阶爬上两百多米的高度。中间一段路很陡峭，几乎没有为了减缓坡度而人造的拐弯，顺着山势径直上去，对有恐高症的人还是小有难度的。据说岛上有过严格的规定，年龄低于12岁的儿童严禁攀登。

　　修道院的遗址是几座石头垒建的几乎全封闭的蒙古包状建筑，每座高度5米左右，而且都是简单平整凸凹不平的岩地后直接垒砌，在侧墙或者上方开个小洞用以采光，没有雕琢痕迹。古时候修道士们在这里的生活应该相当艰苦，不仅要花费大量时间和人力来修建城墙和住所，而且岛上泥土稀少，连种粮食蔬菜都成问题。

　　或许他们正是喜欢在这样原始的环境中苦修，这应该是他们心中通往天堂的捷径吧。历经千辛万苦寻找到这样海天一色、与世隔绝的圣地，从此多少晨祈暮祷，多少日出日落，一心向修，只有狂风与海鸟为伴。后人如果不是发现了刻有十字架的石头，还真的不能判断这里就是曾经的修道院呢。

　　一千多年前的修道士们，辗转来到如此偏僻荒凉的海岛，与世隔绝，但最后他们还是放弃了这里。岛上的直升机停机坪已成规模，不久游客就可以乘直升飞机上岛了。不知道螺旋桨的轰鸣会不会彻底打破这里的安宁，那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鸟类会不会如同当年忍受不了海盗袭扰的修道士一样，最终不舍离开?

　　海鸟天堂

　　远远地，从船上看另一座小岛小斯凯利格(Small Skellig)，岛礁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如果不是明显的不平整，都像座雪山。

　　待船靠近时才知道那是个鸟岛，远望泛白的岩石其实是落满白色的海鸥。小斯凯利格就是鸟儿的天堂，从来没有人居住过。岛上也没有高大树木，偶尔有几丛灌木，覆盖的绿色几乎都是来源于贴着地表的草丛，生得密密麻麻。

　　船长驾船围岛慢慢转了一圈，岛上的鸟多到铺满了每一片礁石，加上大量盘旋在天上的、少数在海面捕食的，那是个海鸥的世界，而且是同一品种。

　　大岛上还有一种长相很卡通的鸟儿，身躯笨重，翅膀短小，飞起来有些连滚带爬的滑稽感。虽然不会滑行，但它在飞行时翅膀的抖动可以高达每秒7次，有着很灵活的身手。

　　这种鸟并非斯凯利格岛特有，名字叫做Puffin，字典上的翻译是“海鹦”，还有种很诗意的中文叫法为“善知鸟”。它应该是以小鱼为生。一般会害羞地藏在并不险峻的岩洞中，警惕性颇高，我从上岛就开始寻找这种鸟儿的踪迹，但最多看到扑腾腾飞走的背影。

　　这是种在中国乃至亚洲都看不到的候鸟，只有在夏天繁殖期才上岸筑巢、繁衍后代，其余时间在北极圈附近的水面上生活，其最大的分布群是在冰岛的北部。在造访斯凯利格岛的过程中，有机会拍摄岛上常见的两种海鸟，算是此行的额外收获吧。

　　玫瑰盟誓

　　凯里环最后的几十公里已经不是海滨公路，而是在丘陵间穿行的山路，以田园风光为主，点缀以湖泊溪流等水景，时常给人些小小的惊喜。公路穿过凯里郡国家公园，由大片水面很宽阔的湖泊和周围的几个小山包组成。

　　穿出国家公园之前，我绕行数公里到了“玫瑰城堡”。城堡的英文原名是Ross Castle，15世纪晚期建在基拉尼湖边。与如今的静谧浪漫不同，那时是个相当牢固的军事城堡。欧洲城堡多为防御而建，但多数没有经历过战事。玫瑰城堡却在16到17世纪后期抵御过数千英国士兵的攻击。在看过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之后，古堡逐渐荒废，1850年彻底废弃，沦为废墟。1921年爱尔兰重新获得独立以后，一批爱尔兰裔的美国商人重返故园，出资重修了这座城堡。她是爱尔兰不屈精神的象征，也是几百年苦难历史的见证。

　　或许因为Ross与Rose发音相近，它也被译成了“玫瑰城堡”;某种程度也是个贴切的翻译，因为这里是全球知名的求婚圣地，可以订制非常浪漫的仪式。据说仪式届时会有豪华的劳斯莱斯轿车从酒店接上情侣，游览田园风光后到达美丽的基拉尼湖，重头戏是在玫瑰城堡坐上私人游船，船行至湖中心的时候，备好的午餐包括烟熏绿色鲑鱼、精致的爱尔兰奶酪、自制的燕麦饼、冷却过的香槟等，这时就送上爱尔兰戒指作为订婚信物吧。

　　从苍凉空旷的西南海岸，到温馨备至的求婚古堡，我的半岛自驾行也告一段落。“人心所愿之土，其美永不褪衰。”19世纪的诗人叶芝曾经如此赞誉过他所热爱的故土。翡翠海岛的蛮荒亘古之美，完全衬得上诗人的流芳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