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字》 无关商业的梦想之路

2013-06-25 15:17 责任编辑:fangqing 乐活人物

   (文/方悄悄、培养基     图片提供/女贼)

  两个人办一本独立杂志?不可能!

  女贼和特务创立独立旅行杂志《杂字》,2013年将出第三期。

 

  做独立出版于我并不是一个试验品、抗争工具或者创业方式,这个行为不捆绑任何意义,只是一个心愿,一个经过生活磨砺之后依然越发疯长的心愿。——女贼


《杂字》第二期

  《杂字》的诞生源于女贼的一个想法——创办一本“说人话的独立出版物”。在新闻一线工作了十年之久、见惯了假大空的女贼,将这个念头装在心里许多年,老实地装着乖。

  “人有时候需要在现实里匍匐很长时间,才能看清自己。”08年,女贼下狠心辞了职,开始了“没有目的和归期”的旅行。漫长的旅途中,对于一直盘踞在她脑海中的那个念头,她开始反复的审问自己:“你确定想做吗?你确定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能迎接和享受吗?”终于在某天,仿佛顿悟般的,女贼坚定了将想法变为现实的决心。

  2010年,因为喜欢大理的气候,女贼带着自己的梦想来到大理,还有10万块钱,和新买半年的逍客。折腾了一年,钱没了,车没了,但多了一个同样“不靠谱”的同伴“特务”,多了一本独立杂志《杂字》,也是中国独立出版物里的第一本旅行类Mook(杂志书)。


手工纸和麻丝封面

  从10年到现在,《杂字》只出了两期。如此“龟速”的产出速度,全都源自于女贼对于所爱之事近乎偏执的挑剔。从内容、到选纸、装帧,都要一丝不苟的尽全力做到最满意。一本小书,写作期49天、编辑期37天、手工纸制作期87天、设计期53天、印刷+重印期7天,手工装订期11天,拉回工作室还有15道手工包装程序,才能到读者手里。两个奔四的女青年,采编一体,是创意也是长工,连发行和收款也是一肩扛。《杂字》卖得好,但收支却是糊涂账,为了让它度过草创的艰难期,两名合伙人先后卖车卖房。

  还好坚持不懈必有回响,目前《杂字》已成为国内独立出版的代表之一。2013年,女贼和特务又在大理开了两家专门经营独立出版物的书店——【杂字】时间店,以“不要折扣,先款后书”的方式引进大陆、台湾、香港及海外五十种小众独立出版物,声援这个时代坚守理想的人们。


《杂字》创刊号

  Q&A

  PClady:为什么会起名叫《杂字》?

  女贼:《杂字》其实是中国最早的民间出版物的代名词。那时,乡村秀才会编撰一些介绍地方风土人情的读本,自写自编自印,给私塾的学生们读,一般都叫《四言杂字》、《七言杂字》之类的。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保持一本独立出版物的“民间语文”秉性,不要走着走着就忘了初心。

  PClady:为什么会把大理作为《杂字》的诞生地?

  女贼:我不是因为《杂字》而来大理的,而是因为喜欢大理的气候而来到大理。人来了,自然也把梦想带来了。我从没有把大理作为老死之地,也没想过要让《杂字》在大理扎根。相反,作为一本旅行类的独立出版物,我们基本在尝试每期换个不同的地方作为临时编辑部,第一期在大理,第二期就是清迈+大理,第三期,也许会在另一个地方。这世界这么多美丽的地方,我们要以工作和生活的名义,把这些美丽都一一享用。

  PClady:《杂字》的诞生可以算是历经磨难,你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最困难的是什么?

  女贼:其实,我已经不认为经历的都算磨难了。做喜欢的事,虽然细碎繁芜,但没那么苦逼,外人看着好像很艰难,但其实相当自得其乐。

  如果说困难,我们所遭遇的,始终只是三个小坏蛋在轮番捣乱——钱荒、人荒、稿荒。而且,这应该是中国大陆的独立出版物,普遍都在遭遇而且必将继续遭遇的。


一期和二期在【杂字】时间店里的陈列

  PClady:目前在国内想要做这样的独立出版物,是否是一件容易的事?

  女贼:“应该说,在中国大陆,许多破立在常态观念以外的事情,都不容易孕育以及存活下去——独立出版物更甚,许多“不乖”的思想和行为,都度日维艰。

  PClady:《杂字》从内容、设计排版到书本的纸张、印刷、装订,都是你们亲力亲为、呕心沥血创造的结晶。有人可能会认为,书最重要的是内容,而你们对于纸张和印刷近乎偏执的挑剔,是因为什么?

  女贼:书最重要的当然是内容,我对内容的挑剔,比对选纸和设计装帧的挑剔,更令人发指。一篇十几万字的稿子,我能花几个月去打磨,变成一万多字;全书200多页,一页一页设计出来,我毙掉了13个版本(相当于3000多页白做了),第14稿才勉强通过……所有参与的人都被逼疯了,只有我还在先疯中坚持修改。这是对所爱之事的偏执,也是对文字和出版的敬畏——当然,这种偏执和敬畏,都是个人口味,与市场无关,与别人的评说更无关。我做自己以为正确并且喜欢的事,不会去在意市场或者口水。

  而且,我有一个偏执而可笑的个人观点,就是:电子时代的纸质出版物,一定既是一本读物,也是一个艺术藏品。所以,内容和制作同样重要。

  我想做到的书,有点贪心:1、第一眼看了还想翻翻,翻翻之后还想带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之后还想放着过一段再翻翻;2、搬过几次家也舍不得扔,跟朋友聊天会无意中提起——它是你经常忘记但也经常想起的一个酵母,在庸常的生活里,因为某些人、事的触动,偶尔发酵出你忘记但没放弃的东西。

  《杂字》一直在使用手工纸张以及手工纸张。这些是这个时代快要忘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杂字》能做几期,那就在还在做的时候,用这些来表达对手工的敬意。至于成本,从来没算过。也懒得算。我做事,作书,不会把成本啊、利润啊、投资回报啊之类的放在眼里,那是商业操作的游戏玩法,我们做兴趣所在的事情,是另一种玩法:这事好玩,有意思,我爱干,那就干,怎么好玩就怎么干。


【杂字】时间店的陈设

  PClady:你说到《杂字》是“一群人的私房书”,那么你认为杂字的读者大多是什么样的人?

  女贼:老实说,我从没有定位、分析或者统计过《杂字》的读者。做之前,我没有预谋过要做给什么人看;做之后,也没分析过看的人都是谁。

  说“一群人的私房书”,是因为当初想:人心都荒成这样了,还有几个人在看书啊,像《杂字》这种偏执狂的产物,又坚持“三不主义”(即“一本也不送、一点也不优惠、一个人也不强卖”),能在茫茫人海中捞出来3000个读者就不赖了。而且,这种小众读物,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会非常不喜欢,那索性就只做给3000个同类看就行了——他们当中,有些人看了第一期,不会再买第二期;有些人,看了第二期会返回头再找第一期;这么丢一点,再捞起来一点,总有些人,会跟着一本小书走下去。那就只给他们看好了。

  走到现在,我已经很坚定的相信这么一个傻傻的道理:只要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你会发现,身后总会站着一群和你一样的人。别担心小众就是孤独找死,一群不受主流待见的豪猪,反倒更容易相互靠近取暖。

  PClady:目前这样的mook书在国内并不多见,你认为大家对《杂字》的接受度怎么样?

  女贼:说起来惭愧,我没去评估过《杂字》到底讨不讨人喜欢,或者遭不遭人嫌弃?懒得去想。一本书,如果能先做到自己心里过关才拿出来,是丢人现眼还是一片喝彩,其实时间都会给出答案,猴急着去猜测读者的口味,时间这个老顽童会笑话你的,说不定也会玩弄你。我不管这,我把这本小书交给时间,而不是市场——就让它在时间里,静默存在,或者慢慢被淘汰。

  另外想多嘴一句,国内的mook书其实已经很多,经过07年左右和09年左右的几次热潮期,mook出版形态,在国内已经从小火慢煨变成大火快炒。


【杂字】时间店 No1.双廊店

  PClady:有没有给《杂字》制定一个今后长远的目标呢?

  女贼:虽然这是比上个问题更汗颜的问题,不过我还得老实交代。

  做《杂字》这几年,基本是个拍脑袋的过程,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完全没去有过缜密的定位啊、规划啊、目标量化啊之类的,听从内心,就是行为标准。也许许多人会认为这过于随意,可是我总是自以为这是祛除过多企图以后的简单。

  说起来好笑。过去我的职业生涯里,曾经写过不少可行性分析之类的玩意。现在想想,这些可笑的文字,其实是一种毒,把人弄得自以为是而且不自知——未来是你计划了就能如愿到来的么吗?未来这么听话,那就不叫未来了,那叫过去。未知的东西,交给未知,你等着就行了。已知的东西,交给已知,你享受就行了。

  如果你投入一件心里喜欢的小事,你会发现,以前所有学的什么规划啊、目的啊、策略啊、市场分析啊,都是扯淡的理论。做自己的心愿,心愿会像个魔法巫婆,躲在时间里悄悄弄个手势告诉你,路在哪。

  PClady:你在出版《杂字》的过程中失去了很多,男朋友、车、存款,支持你坚持到现在的动力是什么?

  女贼:更正一条:做《杂字》,我没觉得失去什么。相反,这本小书给了我太多。有梦想,生已饱满。

  至于你所说的什么人啊、车啊、钱啊,那不是失去,而是心甘情愿的放手。你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当然需要把自己从外到内调整到与这种生活所契合的制式——如此,才能享受。而事实上,而我对这些已无不适。所以不敢言“失去”,这个词语涉嫌玩弄悲情,我讨厌把一件“本来就是这样”的小事,整得像个悲情英雄。你过你喜欢的日子,做你喜欢的事情,整那么多虚头八尾的东西干嘛?

  言归正传,《杂字》让我坚持下来的“动力”,其实只有一条:还在喜欢着。我不会去在意,嗯,有这么多读者期待了,名声在外了不做是不是人家会说你又混不下去了之类的,只要喜欢,就会继续。哪一天不喜欢了,放弃也不会犹豫。我没想过要干一辈子,更不会不喜欢了还勉强去干。那是混工作,不是玩兴趣。

  另外,请原谅我多嘴一句:其实,我也没怎么“坚持”,我享受着呢,并没有在咬牙死磕着。快感远远大于苦和难。还是那句话,做自己喜欢的小事,外人看着全是苦逼,自己心里全是幸福。


【杂字】时间店 No2.古城店

  PClady:放弃原本的工作,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做这样一个短期内看不到收益、甚至需要不断投入的事情,会不会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

  女贼:我从来没有觉得缺少安全感。虽然这话涉嫌矫情,但属实话。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才会活的像个仓惶的地鼠一样,到哪里都兵荒马乱的。

  在开始做之前,我就对这本小书松绑了企图心。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第一期出来,心愿已了,走到什么样子全靠它自己的造化——孩子生下来,命运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所以做之前,并没有想到还会有后来的第二期以及两家实体店、一家艺文空间。

  至于现在的状况,完全在意料之外。(所以我有时会感慨:不报期待,等来的全是惊喜。)第一期的费用,是自己的积蓄,压根就没想到要收回,只是觉得在有生之年要对得起自己,好歹把心里的那个总是犯上作乱的小泡泡挤破了,以后好安安生生的过正常日子。反正后面还有几个好工作在等着,有后路,也无所谓。

  谁知道,第一期出来以后,收到了无数陌生人的反馈,这汇集成了巨大的温暖,我们就决定还继续做。但此时,前期投入的资金早已花光,书卖得也并不太好,三本书加在一起在书店卖,利润不到10块钱,还拖欠着不结算。又因为早已失业,连生活费都成问题。那是我做《杂字》最艰难的时期——我称为“在漫天的黑暗中爬悬崖”。我和我的搭档,一边重新开始接兼职,挣个千儿八百的生活费,一边开始变卖家产(这也是我不并鼓励年轻人盲目去做独立出版的原因),重新换来了一笔钱(而且是自有资金,依然不指望回报没有还贷压力),开始自建实体店——就是现在的《杂字》时间店,同时在书之外开始做衍生品。慢慢有了些资金回流,虽然迄今还在陆续投入,但总算不是只出不进了,而且用的还是自己的钱,心里不慌。

  当然,这同样需要时间,让你的心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消减躁动,经历再多也能保持初心。我很幸运,走到今天,摸摸胸口,这颗初心还在。

  压力当然有。《杂字》做了3年,还是没能实现以书养书,还得干点别的贴补一点才能接着出下一期,但好在我们还能在自有能力范围内,倒腾、消化,并且越来越见好。迄今为止,我宁愿跟朋友借款、抵押贷款,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资助,就是坚持:不要把理想变成绑架别人的工具,那是你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这也是我害怕一些陌生读者冲着支持而同情性购买的原因——书就是书,喜欢了才买,不喜欢坚决不买。我可以鼓励你的梦想,但不会为一本垃圾而买单。

  PClady:你认为理想中的生活状态是否就是现在这样?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女贼:过日子这事儿,没什么对错、好坏、高低之分。你喜欢的,就是完美的。

  我没设计要过更“理想的生活”。过日子,我只是在脚随心动。我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最好的生活,怎么样活着才算不虚此行,但我知道,现在这样就很好,这辈子这么活过——哪怕只是一阵子,就很知足了。

  不过,过日子这事儿,我是鼓励喜新厌旧的。这世界,活法千万种,总是一种姿势,多无趣啊。现在是我喜欢的,我就过;有一天不喜欢了,就再换个喜欢的。如此喜新厌旧的过下去,生活持有生动,生命持有丰富,多好玩啊。这辈子,生命会老去,但生活始终鲜嫩,赚大了。


【杂字】时间店 No2.古城店

  采访后记:

  一个能坚持去实践自己的梦想、率直随性的完美主义者,这是笔者所了解到的女贼,《杂字》的创始人之一。在这个人心浮躁、到处充斥着“快消费”的社会,能做到不计名利、只为兴趣的静下心来,坚守自己的理想,一心一意地去做一件“可能费力不讨好”、但却是对得起自己内心的事,相当的不易。从创刊到现在,女贼在她无关乎商业的出版之路上大步前进,享受着梦想变为现实的快感。而这样的人做出的杂志,想来也必定是一本能让你从中找到意义的“诚意之作”。 (文/方悄悄、培养基     图片提供/女贼)

  关于《杂字》

  [杂字]:非杂志。非书。一本旅行类的独立出版物。

  关注一部分人独立又有意义的行走。表达和呈现,有感受有同路的生活。

  一部分人的私房书。从选题策划、采访、编辑、设计、发行等,都由两位发起人自己动手。

  目前已在大理古城初建一个工作室,在大理双廊拥有一个形象店,在泰国清迈拥有一个独立设计师联合工作室。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做做人事,说说人话,并且把对原创、手工、纸制品虔诚的独立创作人联合起来,做点小事、践行点小梦想,慢慢走,不吝付出,不问前路。

  【杂字】时间店,既是独立出版物【杂字】的形象店,又是一个独立原创手工作品专卖店,目前会聚了中国大理和泰国清迈等地的10位自由创作人的手工创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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