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2014-07-11 11:45 安绮、付征

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事实上,人们听到龚琳娜的《忐忑》、《金箍棒》、《法海你不懂爱》只是冰山一角,在她最近举办的小型音乐会上,古琴配笙,加上传神的演绎,非常典雅。传统古诗词的内在情感能被如此充分地表达出来,所有观众为之动容。“我能唱柔的、强的、低的、高的。不能唱的?我学!”这令人好奇,假如时隔多年之后,龚琳娜回忆起现在的自己,为中国繁荣民歌唱法所做的一切,会知道当初有多勇敢么?“你有什么话想说?你有什么真正的原创?”这是她唯一的观点。这种天真非常非常有力。

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民歌是有生命力的、有魂的,它是从土地上生长的音乐,我对这种接地气的音乐非常有感情。”

  流行。古典。民族。

  在音乐的世界忘我。

  在工作室,丈夫老锣和摄影师一同参与拍摄布景。龚琳娜安坐在众人视线中闭上双眼,完完全全沉浸在乐曲中,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世界。随着节奏摆动身体、双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几乎黑暗中,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人感觉不真实,38岁的她,五官精致得像画家维梅尔笔下的女子。皮肤并不光洁,她得意于那些勋章似的皱纹,“笑纹比笑还漂亮。”她娇小又谦和,如果不是后来摆开架子亮了嗓,没人会用霸气和力量形容她。她总在咯咯地笑,透着一股憨劲儿,让人不禁卸下防备。

  在没有通告时,龚琳娜每天规律地六、七点就起床,和老锣在阳台上各自练习瑜伽,今天也同样。在她看来,城市是个消耗能量的地方,她需要通过呼吸和冥想找回自己。她有幸遇到一位好老师,并非教她简单地把身体扭来扭去,而是在自然的氛围中慢慢体会能量线,“在整个过程中我会完全忘记所有事,非常放松。”

  练歌也是每天必备,先练流行歌,一首梁静茹、一首Pink、一首麦当娜,然后唱戏曲、各种花腔……这些风格完全不搭的音乐,仿佛是龚琳娜的游乐场,“流行歌曲也需要研究,我喜欢把形而上的东西融合在音乐里,每次唱歌时我都会忘记自己,也特别享受忘记自己,有时会唱到自己也流泪。我觉得在音乐世界中能做的事太多了。”

  这些年,当你知道龚琳娜这个名字时,她一直在做的事就是以民族唱法为基础发展属于当代中国的新音乐。她不止一次地说:“如果有天我能和那些世界艺术家,和席琳迪翁、碧昂丝……站在一起唱我们民族的歌曲,那我就觉得——公平了,哈哈哈!”

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琳娜,让全世界听到你的汉语声音的美。”

  顺境。低谷。转机。

  只为唱出我自己。

  龚琳娜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小时候我就很清楚地知道,长大以后要当个歌唱家。”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普通员工,而她5岁时便是童星,到各国演出。音乐学院毕业时又以民歌状元的身份留在了中央民族乐团,“我一直觉得有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在引领我,从小想吃什么就能吃到,想上什么舞台只要努力就能上去。”她似乎习惯了顺境。

  2000年第三次参加央视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龚琳娜获得民歌组的第二名。而前两次参赛的不成功,让她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不是因为唱得不行,而是总有人嫉妒你、想整你。那时我开始思考,我唱歌是为了争夺名利?还是仅仅因为爱?答案是后者。所以我就想,只要让我不花钱去给大家唱歌,就心满意足了。抱着这样的心态,没想到就顺了起来。也有人找我嫁给他或者潜规则,这些算困难么?反而这些困难让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现在看,这些困难都是转机。”

  人生的转机正式出现在两年后,处于生命最低谷的龚琳娜,在一次音乐会上偶然结识了德国作曲家老锣。老锣的话她现在依然记得:“不要唱西方音乐,要唱你自己语言的歌,才能唱出你自己。”随后几年,龚琳娜随着老锣离开城市,下乡采集民歌,赴欧洲学习音乐。她和老锣合作录制了五张唱片,受诸多国际音乐节邀请,举办过数场独唱音乐会。2009年,歌曲《忐忑》获欧洲“聆听世界音乐”最佳演唱大奖。

  但最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忐忑》竟以一种娱乐化的形式在网络爆红。“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我的音乐,直到大家称它为‘神曲’,对我来说,这个解释太妙了,对我来说就是找到了自己音乐的神。当然也有人说是‘神经病的神’,可艺术家不都比常人更敏锐更敏感么?”

  有人说龚琳娜是中国新艺术音乐创始者和奠基人,一些人则把她当成“灵魂歌者”,这其实有些讽刺,她和老锣每做的一张唱片都被人“以为”那将是商业上的一次自杀行为,而每一次成功的到来都带着复仇之味,似乎成功被他们的轻蔑态度激怒了。突破某个区域的声音和打入某个区域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全世界的民族音乐我都喜欢,只要一听有民族特色的,我就受不了。也许和在贵州长大有关,那有山有水,对那种声音有天生的向往。有人想寻找快乐,看看世界会给他们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会给我什么——我不要那些。所以我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看看我能给这个世界什么。”

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唱真实的声音

  龚琳娜的音乐态度

  PCLADY:什么是真声歌唱?

  龚琳娜:我所说的真声,意思是“不要忘记自己最真实的声音”——我们中国音乐的母源就是民歌,就得学习不同地域民歌的音色都是怎么发的。我现在做的“声音行动”,就是想教大家唱各个地方的民歌,找到我们声音的母源,找到我们中国人独特的、自己的语言唱出来的声音,我们不能丢掉这些声音。

  PCLADY:只要伸出头,就会有鸡蛋飞过来。

  龚琳娜:我们就是出头鸟,就朝我们扔东西吧。关键是艺术到底从哪里来?如果你按照能不能买得起一栋房子来判断事情,这就是个危险的衡量标准。我想知道的是,我离脑子里听到的旋律有多近?我们的音乐能做到什么程度?比如《忐忑》,刚开始我很严肃地对待这首歌,没想到大众对它的反应超乎意料,以至后来我对它也充满了顽趣,也许一首好的作品,都会让人有更多的想象空间,也会随它一起成长。

  PCLADY:塞林纳也说过,写作时,要把你的皮放到桌子上。

  龚琳娜:现在国内音乐常常相反,不是把皮放到桌上,而是再披上一层皮戴和面具。国内的音乐教育源于西方,模式化下形成唯一的标准,保留民族特色很难。我发现《中国好声音》等节目中出现一些优秀的歌手用中文唱英文歌,但席琳迪翁的发声法和她的语言配置一脉相承,中国人唱出来听上去就很怪。如果我们的音乐被完全西化,不但没那个韵味,往深处想还是件可怕的事。

  PCLADY:但也会有人质疑你们的方式是在挽回民族音乐,还是在破坏?

  龚琳娜:对那些质疑,现在我唯一承认失误的是《金箍棒》中的造型,应该在妆容上做得更到位更美丽,而不是给人一种脏猴子的印象。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嗓子。它发出很涩的气时,我就停止,管它会停多久,但如果我不完全进入角色,我就唱不出来。不过每次要进入每首歌的状态真的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比如唱《静夜思》,每唱必流泪。

  PCLADY:我知道你的底线是不假唱。

  龚琳娜:因为我假唱过。多年前在外地演出,舞台上就放着前一天录好的歌,我跟着念1234,1234……观众看着我的眼神是崇拜的,但他们在崇拜一个骗子!现在想起我还觉得不寒而栗。

  PCLADY:在电视媒体前保持真唱,听说这曾让你错失过很多扬名的机会。

  龚琳娜:其实后来我们发现有一些比金钱、名声微妙得多的威胁。自我伪善、自我质疑和所谓的自我崇拜一样危险。我们会学着按照世界更乐意接受的方法来,但民族的元素、我的声音、老锣的创作,这些‘根’不会变。没有根的东西肯定长不了。现在是欧美的流行文化转到日韩,日韩又转到中国,什么时候中国的文化能转回去呢?我想挣脱千人一声的束缚。

  PCLADY:老实说,你不怕会失败?

  龚琳娜:我曾怀疑过我们的能力,但对目标从来不存怀疑,对中国古代诗词的演唱,传统民族声乐的挖掘,创新中国歌曲……你知道渴望和羡慕是有区别的。羡慕是你想要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但渴望不同,渴望是要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那些东西现在得不到但仍然继续追求。”

龚琳娜:找到我声音中的神

  爱情。亲情。

  青春最好的保养品。

  从台上到台下,龚琳娜都是位至性真诚的人。当与龚琳娜谈论日常生活,谈论两个儿子做的木制玩具,以及对丈夫老锣的迷恋时,她的笑声不绝于耳,回味悠长。她形容自己“我对物欲没什么追求,基本不知道钱包有多少钱,住在哪里,用什么根本不重要。”她的化妆师悄悄透露,龚琳娜所有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老锣给她买的。这不禁让人如梦初醒,原来能让女人青春永驻的最佳保养品莫过于爱情。

  “写歌时的灵感都是和老罗碰撞而来的,有时我会填词。而老罗很享受生活,他喜欢自己种菜、弄花草、做家务,他会把从这些在点点滴滴中发觉的美融入到自己的音乐中,很奇妙。”

  而这段婚姻的缔结,完全出于“当时是老罗想要小孩,才想到要和我结婚,哈哈哈。他做饭可比我好吃,完美!”但老锣和其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坚决不允许给儿子们买和战争沾边的玩具,比如兵人、玩具枪。“其实我们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他们有一技之长可以健康快乐地活着就可以了,分数、会不会音乐什么的都不重要。”

(内容来源于《PCLADY时尚杂志》,更多请点击://app.pclady.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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